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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6.Insidious-42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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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183章 6.Insidious-42

或許是案子辦得多了,在經驗的不斷積累下,漸漸也有了老刑警們經常掛在嘴邊的“直覺”,戚山雨總覺得,這次的鑫海大學龍湖校區雙屍案辦得並沒有他想象中的幹凈利落。

雖然案子是破了,兇手是抓住了,可在這背後仍然有著好幾個模模糊糊的疑點,讓人覺得總是有哪裏不太舒服。

這些疑點換作是性格粗枝大葉一些的人,或許就能用各種差不多的理由給含糊過去,可戚山雨不是能容忍糊弄的性格,即便現在已然臨近結案,仍然時常在心裏琢磨那些他無法釋懷的細節。

柳弈實在太了解戚山雨的性格了,因此也樂於陪他討論案情。

“關於煜琇閣那個老板……於弘業的死,你們肯定問過他了吧?”

柳弈口中的“他”指的是因為車禍全身覆雜性骨折,至今仍然躺在醫院病床裏的區雲澤,“他是怎麽回答的?”

“區雲澤說,於弘業不是他殺的。”

戚山雨又露出了那種略有些糾結的表情,“我覺得他沒必要再這件事上說謊。”

柳弈點了點頭。

他也同意自家小戚警官的想法。

畢竟區雲澤現在已經是個永遠都不能再站起來,甚至連大小便都無法自控的廢人了,看他知道自己傷情後那個心如死灰的絕望模樣,以及接受審訊時配合到堪稱自暴自棄的應對,只差恨不得對法官說你們判我個死立決得了。

在這種幾近自我放棄的心態下,區雲澤沒有必要在於弘業的死亡上對警察說謊。

“他承認自己上個月28號淩晨去煜琇閣找過於弘業,想將從車榮華那兒偷到的古董低價出幾件給他,好籌措逃到國外的路費。”

戚山雨將他們審訊問得的細節情況說給柳弈聽:

“他說自己不敢打車也不敢坐公交車,所以是等到夜深人靜了以後,才偷了一輛自行車,溜著小巷,從煜琇閣一路騎到新世界UB廣場的。”

柳弈點開手機地圖,迅速搜了一下這兩個地點的定位,發現二者都在同一個城區,距離只有五公裏多一點,騎自行車大約需要三十分鐘左右。

對於一個身強體健的成年男性來說,這點騎乘強度根本不算問題。

柳弈又問:“他是幾點鐘到達新世界UB廣場的?”

“其實區雲澤自己也說不清楚。”

戚山雨搖了搖頭,“他說自己當時腦子裏很亂,根本沒仔細看時間。”

柳弈點了點頭,表示可以理解。

戚山雨又接著補充道:“不過他說自己是小睡了一覺才出門的,出門時已經是淩晨四點多了。”

“唔,那時間倒是能對上。”

柳弈的左手食指輕輕地在桌子上叩擊著,發出規律而有節奏的“噠、噠、噠”的輕響。這是他思考時的一個小小的習慣。

“監控拍到他在煜琇閣附近出沒的時間是四點五十二分,對吧?如果他四點多從新世紀UB廣場出發的話,到那兒也差不多就是這個時間了。”

雖然煜琇閣斜對面那間文具超市的攝像頭沒能捕捉到區雲澤的臉,但警方循著視頻裏那輛差點兒撞到區雲澤的小車的車型,立刻就找到了對應時間段的交通監控,並且很快聯系上了車主,隨後在他的車前蓋上采到了區雲澤清晰的右手掌紋。

果然,當警方將這個不容抵賴的決定性的證據拿到區雲澤面前時,他幾乎半點也沒有猶豫地就承認了自己那天晚上確實去找過於弘業,但卻一步也沒有踏進煜琇閣的大門。

——因為他透過二樓的窗戶,看到了被繩子高高掛起的於弘業的身影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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“……等等!”

柳弈本來以放松的姿勢靠在吧臺旁聽戚山雨說話,忽然挺直了背脊,聲音也驟然提高了半個八度,“有點不對啊!”

戚山雨顯然知道柳弈在驚訝個什麽,輕輕地點了點頭,“是啊,是很奇怪……”

兩人四目相對,表情都很嚴肅。

“我們到達現場時,整間店鋪裏的燈都是關著的。”

柳弈記得清清楚楚分分明明,當時他們進屋以後先開了一樓店面的燈,然後找到樓梯間的壁燈,一邊走一邊掃指紋,一路摸到二樓,在請消防員撬開二樓的房間門的剎那,一群蒼蠅被從玄關處透入的燈光驚動,嗡嗡亂舞沖向黑暗的屋頂。

因為當時他們還不清楚於弘業的死亡時間,於是並沒有對此感到懷疑。

——假如人是在天亮以後才上吊的,從半開的窗戶裏透進來的光已經湊合夠用了,確實沒有必要開燈。

後來柳弈他們通過蛆蟲的發育時間推測出於弘業死於四點三十分時,就有專案組的警官提過深夜摸黑上吊是不是有哪裏不合理。

但用蛆蟲推測死亡時間通常有正負兩小時的誤差範圍,四點半加上兩個小時就是六點半,這個季節天確實已經蒙蒙亮了,湊合著也算“白天”了。

而且心理學期刊裏就有類似的論文報道過,在采取“上吊”這種死法的自殺者中,有相當一部分人選擇會在昏暗的環境裏實施自縊計劃,筆者分析說這可能是因為昏暗的、視野不夠清晰的環境會降低自殺者面對死亡時的恐懼感——用通俗一點的話來說,就是看不清自己是怎麽死的,就沒那麽害怕了、

所以如果從類似的心理傾向解釋,於弘業在留了遺書以後關掉房間的燈,只靠從窗戶透入室內的路燈光來自縊也不是不可能的——畢竟上吊只需要站到椅子上,將綁好的繩套掛在脖子上,最後踢翻椅子就行了,只要不是伸手不見五指的程度,路燈光確實也夠用了。

然而現在區雲澤卻在自己的證詞裏清楚明白地告訴他們,自己在後巷處透過二樓的窗戶看到了吊死的於弘業。

要知道如果當時二樓沒開燈的話,那麽對於亮著路燈的巷子來說,那個房間就是暗室,區雲澤是無論如何也不可能透過窗戶看到掛在吊扇下的於弘業的。

作為遺體現場的第一發現人,柳弈和戚山雨清楚地知道煜琇閣二樓那個房間的燈是好的。

那麽區雲澤的證詞與現實情況的矛盾只有兩個可能性——其一,區雲澤說謊了;其二,有人在那之後替已經變成了屍體的於弘業關了燈。

“我們假設當時現場除了於弘業之外還有另一個人好了。”

柳弈仔細地琢磨著這個疑點,“那他為什麽要把燈給關上呢?”

這個問題,戚山雨顯然早就仔細思考過了,一秒沒帶猶豫的就給出了自己的答案:“因為他不想別人像區雲澤那樣看到二樓吊著一具屍體!”

假如現場是某個他們現在還不知道的嫌疑人X布置的,那麽他所有的行為都指向了清楚明白的兩個目的:第一,讓警方認為於弘業是自殺的;第二,拖延於弘業的遺體被人發現的時間,同時希望死者的屍體被人發現時能有多爛就有多爛才好。

他故意沒把窗關嚴實,是希望蒼蠅一類的嗜屍性蟲媒盡快趕到現場,加速屍體的腐敗。

但二樓的窗戶沒有窗簾,假如留著燈,在室內比室外亮堂的情況下,高高掛在電扇下的於弘業就很容易被人從外面看到,反之,若是關了燈,老舊的玻璃上的陳年的結塊灰塵會讓窗玻璃呈現一種磨砂效果,就算是大白天的也不會讓人看到裏面的情況,自然也就不用擔心遺體被早早地發現了。

“……看來‘那人’想得還真是很周到啊。”

柳弈停下了輕叩桌子的手指,端起已經半涼的咖啡杯,啜了一口,“可為什麽呢?讓人很晚才發現於弘業的遺體,對他來說有什麽好處嗎?”

未知的嫌疑人X是個很謹慎的人。

柳弈親自勘察的現場,自然不可能遺漏電燈開關上的指紋。

當時他在電燈開關上掃出了層層疊疊的指紋,做了分離處理後,發現他們全都屬於於弘業和店內的雇員衛進的,沒有第三者的痕跡。

沒有留下嫌疑人X的指紋不奇怪,畢竟以現在的犯罪學知識的普及程度,連入室行竊的小毛賊都知道要戴手套了。

可這些指紋全是完整的,沒有被蹭花才是最細思極恐的地方。

這說明了那人在關燈時甚至考慮到了要保留開關上的原始指紋,蹭著邊兒的操作,不給現場留下疑點。

——要不是恰好有區雲澤這麽一個目睹現場曾經開過燈的證人存在,他們根本無從察覺當時煜琇閣裏還有這麽一個“嫌疑人X”。

“還有一點。”

戚山雨也像戀人那樣端起杯子,一口氣喝完了自己的那杯,“我是親眼看著區雲澤被車撞到的。”

他垂下眼睫,似乎在回憶當時的細節,“那輛車好像掐準了時間一樣從旁邊的岔道沖出來,直接就朝著區雲澤開過去……好像根本沒打算要剎車似的。”

事後司機解釋說他當時看到有人突然沖到馬路上嚇壞了,心裏一慌直接把油門當成了剎車一腳踩到了底,聽著似乎很合理、

而且警察也調查了司機的背景,發現他只是一家私企老板雇傭的司機,閑暇時開著老板的車接點網約車的私活,沒有前科,背景也很幹凈,沒有可疑之處。

可親眼看著車子直奔區雲澤的戚山雨現在回想起來,還是覺得那一幕怎麽想怎麽不對勁兒,很難用單純的“偶然事故”來解釋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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